……

顏桐躺在地上, 只覺得背後被不知道什麽東西硌得生疼, 眼前一片黑暗。

然後斷了片的記憶一幀一幀回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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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下往方丈星深處的甬道裏, 他駕駛著機甲沖到了盛應閑前面，思路前所未有地清晰——所謂軍方與議會不和，所謂在首都星的三顆衛星上埋下秘密武器，全部都是障眼法, 掩飾星圖的障眼法。

只是不知道聯邦人具體用了什麽手法掩飾, 連梧葉都沒檢測出來。

至於星圖, 他倒是毫不意外。

從一開始聽林澤提到星圖起, 顏桐就確信, 星圖的作用不是標註出天京星域的空間通道，而是啟用這些通道，或者保證星艦安然無恙地通過。

——作為快穿者，他對高維空間的理解遠遠超過聯邦這群人。

所以, 理所當然地, 星圖不是能隨便移動的東西。

而為什麽直到倉皇逃離阿萊爾星，聯邦都沒有動用過星圖, 據顏桐推測, 很大的可能是聯邦內部出了問題，而林澤的攻勢太過讓人措手不及。

具體到出了什麽問題，就不是莫子陵能接觸或者梧葉能提供的信息了。

那個聯邦元帥冒死潛了回來, 顯然不可能是試圖帶走星圖。既然不是帶走，僅剩的選擇就顯而易見了——毀掉它。

顏桐一想到有人在試圖毀掉自己的源能量，就忍不住心痛。

因為在自己腦門上貼了三層爆發buff, 他對身體的掌控力前所未有地強大，即使沒有盛應閑在前面開路，也沒出什麽問題。

直到甬道的盡頭。

顏桐的記憶就是從那時起開始模糊不清的。

甬道開闊的那一瞬間，他周圍的光線驟明驟暗。顏桐對此經驗豐富，立刻閉眼，雖然短暫失明，他依然反手往背後打了一記炮火，借著反震力猛地往前撞去。

然後……硬生生被定在了半空。

因為停頓得太過突然，顏桐整個人沖了出去，差點被繃緊的安全帶勒死，然後彈了回來，重重砸回駕駛座上。

他顧不上查看傷勢，直接劈手拍在了操作臺上。

毫無反應。

顏桐的動作絲毫沒有停頓，右手一長，抓起一旁的軍刀，回手割斷安全帶，然後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，腳尖勾起地上的手|槍，抄進左手，一槍崩開了駕駛艙的門。

然後他屏住一口氣，側著身子撞開艙門跳了下去。

有人輕輕“咦”了一聲。

顏桐依然屏著呼吸，人在半空，左手對著聲音的方向就是一槍。

碎屑紛飛，沒中。

他落到地上，緩沖了一下，然後右手握緊刀柄，左手拎著槍，後退一步緩緩站直。

這是一處極大的空間，他的機甲詭異地懸浮在側面的半空中，顏桐沒敢仔細看，因為背後仿佛有什麽東西盯住了他，盯得他毛骨悚然，仿佛被毒蛇咬住了後頸。

一個男人從面前的主子背後繞了出來，穿著一件很舊的黑色夾克，看著他，半晌，開口道：

“原來是皇後殿下。”

——顏桐沒應聲，卻在男人說完這句話之後，終於緩緩、緩緩地吐出一口氣。

眼前這個舊夾克衫的男人既然能說話，就證明了這裏的氣體對人類無害，合適呼吸。

他在崩開艙門的時候已經想到了，這一定是針對林澤的殺局，所以跳下來的時候故意舒展姿態，好讓對方不可能認錯。

對方——很大可能是林澤那個師兄，前聯邦元帥——既然想殺林澤，暫時就不會殺他；既然不殺他，他就無所謂。

畢竟梧葉的源能量提示音已經吵得他腦仁疼了。

顏桐站在原地，見夾克衫男人沒有再說話的意思，於是轉頭向後看去。

這一眼，就看到了傳說中的星圖。

——一片輕薄的、透明的、仿佛根本不存在的薄膜，首尾相合，懸在半空，在這無風的靜室中舒舒緩緩悠悠蕩蕩地飄拂著，美麗而危險。

這一眼之後的記憶則更加散亂。

夾克衫男人等的應該就是他回頭的這一瞬間，顏桐還沒從星圖帶來的的震撼中回過神來，便被人勒住脖頸往後拖去，有什麽冰涼的東西抵在他喉嚨上。

等退到梧葉的收集半徑內，顏桐立刻開始收集星圖內的源能量。

林澤也是在這時候出現的，不知道把機甲停在了哪兒，舉著手從顏桐來時的那個入口走了進來。

顏桐相信盛應閑能幫他拖足夠的時間，然而等他收集到約四分之三的時候，夾克衫男人突然察覺不對，抵在他喉口的利器驟然加力，顯然沒打算留他一命。

顏桐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怎麽想的。

他已經拿到了四分之三的源能量，就算現在登出世界也沒什麽，可是他卻做了一件截然相反的事情——將梧葉能動用的所有源能量在一瞬間全數註入星圖，然後在下一瞬間盡數抽出。

如他所願，星圖被他取走四分之三源能量後結構已經岌岌可危，再這麽來了一下子，直接崩塌。

那一剎那的時間在顏桐的記憶裏被無限拉長。

他看到了夾克衫男人被空間亂流吞噬前最後扭曲的表情；看到了林澤一臉震驚地看著他，眼睛裏流轉著他沒看懂的光澤；他記得自己一頭撞上了盛應閑，然後抓住他的手腕，仰頭看著他的眼睛，說：

“相信我。”

下一瞬空間亂流漫卷而上，他卻在林澤黑色的瞳孔裏看見了無盡星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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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桐使勁睜眼，滿腦子都是終極哲學問題：我在哪？我從哪裏來的？我要去哪裏？

又過了一會兒，周圍景物的輪廓模模糊糊地映入眼簾，他才確認——不是自己的視力出了問題，而是這裏的光線實在太暗。

他撐著地想坐起來，剛一動，爆發buff留下的後遺癥一齊發作，疼得他輕輕“嘶”了一聲。

便在這時，身後有腳步聲傳來。

顏桐的動作立刻僵住，手上蓄力，準備隨時一躍而起。

直到那人走到他背後，笑道：“誰說過拿到星圖就走的？”

顏桐：“……”

他伸出一只手，“你先拉我起來。”

盛應閑沒有拉他的手，扶住他的後背把他抱了起來，同時解答了他先前的問題：“我剛走了一圈，這裏應該是廢棄的礦星，沒什麽人，也沒野獸。我們運氣不錯，星圖崩塌之後被卷到了這裏，地面……大概三米高的地方砸下來的吧。”

他說著在身上翻翻找找，找出了隨身的一只激光匕首，仔細地調整了一下激光強度，然後點著了一旁混著堆成一堆的樹枝、枯葉和雜草。

火光燃起之後，他轉過頭，含笑看著顏桐：“晚上可能會有些冷。”

“不要緊，”顏桐伸手攀住盛應閑的肩膀，“你貼緊我就沒事。我剛查過了，這是天京星域的外圍，附近原本有條航道，但是因為過度開采導致這一帶的晶礦資源枯竭，那條航道已經廢棄很久了……大概在聯邦覆滅的一百年前就沒人用了吧。”

盛應閑唔了一聲，將個人終端對外發射信號的功率調到了最大。

顏桐看著他的動作，突然問道：“半徑多大？”

“一個航行日。”

顏桐垂下眼睫，不知道在想什麽，半晌，突然說道：“這麽大的發射半徑，很傷身吧？”

盛應閑微微一笑，天京星域皇帝陛下的氣場不自覺地又回到了他身上，“是我以前為了防止太空戰裏出現聯絡中斷的情況，給自己留的後手。”

“能量能撐多久？”

“六個月。”

顏桐淡淡地說：“根據我查到的數據，六個月內，我們被一艘過路飛船發現的概率在百分之零點零三左右。”

“——那就是毫無希望了。”盛應閑輕松說道：“等天亮我去找找這裏還有沒有剩什麽東西，畢竟以前是礦星。”

顏桐：“……你能不能先找個地方讓我坐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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確實如盛應閑所說，這裏的夜晚很冷。

顏桐坐在一堆松軟的枯葉上，裹著林澤的風衣，手裏拿著一根長樹枝，不時地翻動著盛應閑點燃的那堆枝葉，以保證火勢不熄。

這堆東西其實不怎麽容易燒著，野外風又大，好在顏桐快穿經驗豐富，一直讓火燒著，甚至還抽空烤了個不知道什麽果子吃。

他坐在背風口，風把兜帽掀到了頭上，他也懶得去弄。

一縷蜷曲柔軟的黑發從兜帽下沿滑了出來，覆在他額上。兜帽下那雙靈氣逼人的、屬於莫子陵的眼睛，此刻平靜得仿佛油畫，瞳孔裏倒映著跳躍的火光。

風突然小了。

盛應閑站在他背後，問道：“怎麽坐在風口？”

顏桐：“擋風，不然火要滅。”

盛應閑：“……”

他還沒來得及回答，便見那個盤膝坐著的背影掀起了半邊風衣，頭也不擡地道：“進來吧，蓋著暖和一點。”

他低頭鉆了進去，貼著顏桐的體溫，感覺自己確實熱了不少，卻不是因為靠近了熱源。

為了避免身邊的人發現異樣，他只好說話來轉移註意力：“這個世界還有源能量嗎？”

“我的系統告訴我還有一點，”顏桐覆又垂下眼睫，挑起火堆裏的一根樹枝，好讓火燃得更旺，“不過太散了，我懶得管。”

“那為什麽……”為什麽還待在這兒。

“為什麽還不走？”顏桐替他把話說完。

盛應閑立刻點頭。

顏桐擡起眼看著火光，沒什麽情緒地說道：“我要是就這麽走了，莫子陵就真得死在這兒了。”

盛應閑一怔，“我以為你不會在乎這個。”

“是麽？”顏桐低低笑了一聲，“但是我又有什麽資格，能決定別人的人生？”

盛應閑看著火光，突然覺得火堆的形狀前所未有地覆雜，覆雜到他理解不了，“我只是覺得，你不像會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的人。而且……你已經改變過很多人了。”

……

“我不是神。”顏桐突然說道。

盛應閑一時沒聽明白，“什麽？”

“我不是神，有些事我能做，有些事我做不了。有些人我有辦法，有些人我救不回來，這很正常。我只做能力範圍內的事，比如莫子陵，我能等六個月，但是絕對不會等十年。”

盛應閑突然沈默了下來，顏桐也沒有說話的想法，靜靜地看著火堆，任由火光在自己的黑眼睛裏跳躍。

其實還有半句話他沒跟盛應閑說。

有些事，不管能做不能做……都得去做。

只是別人沒必要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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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正想著心事，一旁盛應閑突然說道：“這麽說，你打算等到林澤和莫子陵想到辦法回去？”

“對啊，一年之內。”

“我們也算是共過患難的人了，”盛應閑笑道：“如果能回去的話，你要麽再多等兩天，等我們名分定下再走？”

----

阿萊爾星。

近地軌道上，兩艘星艦完成了同步對接——一艘是林澤留下的為鏡號，一艘是莫家的子安號。

子安號上只下來了一個人。

莫子硯。

奉林澤召見的“旨意”而來。

隨後，為鏡號和子安號脫離，子安號在阿萊爾星著陸，為鏡號則上升到了更高的軌道上。

為鏡號內。

莫子硯站在指揮室內，身邊圍著許多侍衛，其中不乏鼻青臉腫之人。她被這群表情各異的侍衛圍在中間，面色卻一如往常，連長發都沒有系起，說：“我想我和諸位的目的應該是一樣的，諸位有什麽意見，如果能現在提出，我感激不盡。”

她目光環視一圈，見沒人接話，於是繼續說道：“關於具體怎麽找人這件事，還可以再議；但是，我認為，陛下失蹤的消息，絕對、絕對不可以洩露出去。”

侍衛中終於有人陰沈著臉說道：“這不是你搶奪為鏡號指揮權的理由。”

“我想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，德林上校。”莫子硯看向他，毫不留情地說道：“無論是從爵位來說，還是從我們比試戰艦指揮的結果來看，我都不認為你有質疑我的資本，這是第一；第二，我只要求了你們之中的否決權，從來沒有、也不打算要為鏡號的指揮權，這個權力永遠屬於林澤陛下。”

一片沈默，莫子硯又等了二十秒，還是沒人開口，於是道：“那麽諸位應該是同意我先前說的兩——”

又有人問道：“那方丈星的事怎麽解釋？”

“技術事故，”莫子硯答道：“出於陛下的授意，侍衛隊裏的技術人員去方丈星地下采集數據，不慎引發小規模的空間場紊亂。”

“我，”侍衛當中的一個人立刻舉手，“我去方丈星研究地底的劇毒物質，不慎……不慎……”

“不慎操作失誤引發事故，被陛下禁足。”莫子硯簡潔地幫他說完。

“所以陛下本人當然還在為鏡號上？”

“當然。”

有幾個侍衛滿意地點了點頭，被周圍人瞪了一眼。

莫子硯轉向控制光屏，打開巨大的天京星域地圖，“你們現在能控制的星艦和人手有多少？”

沒人回答，莫子硯繼續說道：“莫家可以完成青鸞星到紅月星之間區域、前聯邦首都星圈和礦星星圈、還有分封地周圍星圈的搜索，時間在兩個月左右。剩下的……”她轉過身，向著眾人微微一笑，“就靠你們了。”

----

三個月後，玉京星空港。

林澤陛下近年來極少在皇宮之外的地方公開露面，所以他這次返航，造成的影響也極為轟動。

——至於陛下到底是怎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玉京星的，人們雖然心裏好奇，也只敢好奇而已。

林澤雖然在傳言中是一位性情不好的君主，由於他本人無可置疑的個人能力，在天京星域也受到了極為狂熱的崇拜。

這樣的崇拜主要集中在軍界。

比如第一軍事學院。

這幾天正好是畢業季，校長莉迪婭?布萊克於是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：讓這一屆的畢業生負責皇帝陛下回程的安保工作。

林澤對玉京星上軍事力量的掌控達到了一種駭人聽聞的地步，所以校長的這一舉動，也有幾分讓陛下檢閱這批畢業生的意味在裏面。

天京時間九點整。

從空港到皇宮的路線早已被清空，空港的警戒線外，許多人推擠著，伸長了腦袋想往裏看。

空港內，作為優秀畢業生的代表，帕特裏克和谷岳不幸一起站在最前面。

一架中型飛行器在眾人的視線中緩緩降落，上面印著的卻不是皇室徽記，而是莫家的標志。

帕特裏克的呼吸驟然粗重。

“後悔了？”谷岳目不斜視，趁著皇帝陛下還沒出現，輕輕地說道：“沒想到他家的權勢已經到了這個地步？”

咯地一聲輕響，帕特裏克攥緊了拳頭。

“你想在陛下面前出醜嗎？”谷岳卻不看他，輕聲說著：“……帕特裏克?霍爾，你從來都不知道，你曾經的戀人是多麽優秀，值得多好的人。”

帕特裏克猛地把目光轉到了另一邊，於是沒聽出來谷岳最後幾個字裏的落寞。

飛行器在起落架上落定，艙門打開，兩排侍衛魚貫而出，在林澤的必經之路上站定，然後整齊劃一地轉向中間。

接駕的人群中，幾個眼尖的，已經註意到了侍衛當中出現了三個空位。

沒有人敢在這種場合出聲詢問。隨後，兩個人影沿著舷梯走了下來。

莫子陵十分自然地挽著林澤的手臂，雖然是第一次遇見這種陣仗，卻絲毫沒有驚慌，神色從容而得體。

——他身上清晰無比的林澤信息素味道，讓人不會認錯他的身份。

兩個人走下舷梯，站到地面上，林澤突然伸手揉亂了莫子陵的頭發，然後俯身在他臉上吻了一下。

顏桐：“……”

他看著林澤臉上的神情，沒忍心提醒這兄弟他崩人設了。

陽光轉過一個角度，林澤扶住莫子陵的那只手上，手指上有什麽東西閃現出了細微的光澤。

戒指的光澤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  明天整理爸爸們的投雷名單

接下來應該是兩三章主城然後開下一個世界。

武俠朝堂，覆仇，HE，感情線甜，cp官宦世家公子非要不走尋常路的神醫×大好前途軍官非要落草為寇的山賊

這個世界中間真的斷更了很久...為了感謝爸爸們的不離不棄，24h內在本章留評有紅包附送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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